反弹骗子

【搬旧文】晚祷

晚祷

  

标题:晚祷

  配对:曺圭贤/金钟云,斜线表攻受

  分级:PG-13

  

  声明:他们不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雪很大。冰冷的风夹着雪末儿扑到曺圭贤的脸颊上。


  曺圭贤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白色的晶体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地面上。没过他深蓝色裤筒下露出来的一小截苍白的脚踝。他走的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步子歪歪斜斜,要不是脚边一只黑色小犬吱吱乱叫的绕着他转,他可能早就倒下了。

  他继续向前走着。阴冷的天空闪着鎏金的太阳光,封冻的大地上,从冰窟的皑皑雪原,曺圭贤的耳际响起令人胆寒的回声,像是野兽,又像是受伤的悲鸣。


  他终是将这段路走到了头。


  黑色的轿车斜着一个角度安静的停泊在白色里,像是一株黯淡沉沦的绝望破土而出。副驾驶的门开着,连窗沿上都积满了薄薄一层雪,青年抬起沾满雪花的大衣袖子擦了擦鼻子下面,冰冷的晶体触到他温暖的肌肤一瞬间化为雪水的感觉让他打了个颤。他加快了步伐,在车边上蹲下来,盯着车右前轮边上那具冻僵的躯体发呆。

  小犬湿漉漉的黑鼻尖耸了耸,在湿润和血腥的铁锈味里艰难的寻到一丝丝它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它怔了一怔,开始尖叫。

  

  黑发男子静静的侧卧在雪地里,指尖不自然的蜷缩着,被曺圭贤捉着好不容易修剪成泛着珠光整齐圆润的指甲变得青紫。曺圭贤想抓起他的手,冲那小巧的掌心呵一口白气,然后伸手掸掉男子黑色风衣上那厚厚的一层雪。

  他发现连自己也动不了了。

  他爱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知道的。眼角上挑,温润中带着媚气,很标准的丹凤美人眼。令他心悸的,那原本应是墨色的干净眼仁,像蒙了尘的黑曜石,视线毫无焦距的越过自己的肩膀,遥遥的定位在身后的一个位置。

  小不点用脑袋拱拱金钟云沾染了白的黑色发丝,然后用舌尖舔舔他左边太阳穴附近的血迹,猩红色从发丝掩盖着的额头下一直眼神到下颔的位置。

  曺圭贤甩掉手掌上的泥泞,双膝慢慢的陷进雪地,丰润的唇接触到冰凉的发丝,然后是瞳孔诡异的扩散的双眸,然后鼻梁,最后稳稳的覆盖上冰一样的薄唇。

  

  男子惊醒。冷汗混着发丝在白皙后颈湿的一塌糊涂。

  他猛地掀开被子,按着胸口能感受到衣料和皮肤下心脏的疯狂跳动,手连着小臂都在发抖出汗。

  

  

  “又做那个梦了?”曺圭贤一向睡雷打不动和死猪一样,却在金钟云惊醒的时候总能第一时间醒过来。

       金钟云机械性的点了点头却就是不敢向自己身边看去,目光飘忽不定的投到双人床对面的电视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狼狈凌乱的黑色影子。

       “笨蛋。“曺圭贤叹了一口气,将身子稍微向上撑了撑,将手掌按在金钟云披着一件白衬衫的肩上,跪坐起来撩开他被冷汗浸湿的刘海,在湿漉漉的冰凉额头上印了一个清浅的吻。

  

  “没事,我在这儿。我一直在这儿。”

  

  黑发男子终像是找回自己的灵魂似的,不确定的问,“永远?”

  曺圭贤露出那种他熟悉的小邪气更多是温暖的微笑,“永远。”

  他站起身,赤足踏上木地板,拉开窗帘的动作和光裸紧实的背肌在一瞬间倾泻的阳光下显得不真实。


  等金钟云摊好第二个溏心鸡蛋时,曺圭贤才磨磨蹭蹭的从浴室出来,脖子上围着一条毛巾,小卷发又湿又乱。

      “洗冷水澡的时候不要洗头,感冒了怎么办。”金钟云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瞥到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雾气的玻璃门皱了皱眉。曺圭贤耸了耸肩表示他不在意,轻车熟路的打开冰箱边上的一个柜子,将药瓶拿出来倒了两粒,和白开水一起放到金钟云的位子上。

  金钟云顺利的用番茄酱在溏心鸡蛋上描出一个太阳花,然后将盘子推到已经做好等投喂的曺圭贤面前。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么?”褐发青年漫不经心的用叉子戳着煎鸡蛋的蛋黄,半固体的蛋黄流了整个盘子。

  金钟云咬下一口吐司,黑框眼镜后面的眸子迅速浏览着报告上的文字,“今天没有尸体送来,准备去痕检科转两圈。”

  曺圭贤的葡萄眼极其不给面子的向上一翻,顺手抽走了金钟云的尸检报告,“痕检管你法医什么事。还有,饭桌上不许谈论公事。半年前一起车祸?这尸体也没名儿啊。”曺圭贤看了看尸检报告死者空白的姓名栏。

  “别看了,晚上做噩梦。”金钟云把报告抢回来,压在水杯底下。

  “再做还能有你做的多啊,还天天做你自己死的梦,真晦气。”曺圭贤顺势一把把人揽在怀里,拉下那副黑框眼睛亲吻着他的眼睛。金钟云的手指不自觉绞紧在他脑后,闭着眼体会着从眼眉之间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早安吻没有一丝情欲,像蜻蜓点水那样浅尝辄止,金钟云水墨画里黑凤翎似的睫毛颤了颤,左边脸颊被一只大手覆盖用力揉了揉。

  “换衣服,然后出去。今天是你生日,别以为就能这么糊弄过去了。”曺圭贤又拍了拍被揉红的脸颊,看着金钟云带着一丝诡异的别扭神情拍开了他的手然后急急的绕过饭桌冲向卧室,还被小不点绊了一下差点扑到地板上,倒吸两口凉气后在小不点被踩了尾巴的嚎叫声中单腿绷进房间。

  心情轻飘飘的像浮在绒布蓝天空下的羽毛,连阳光都能令人发笑。

  

  青年在商店门口费力的把他那辆破旧的老爷车停好,不该熄火的时候瞎熄火,该熄火了钥匙又死活拔不出来。

  曺圭贤恨铁不成钢的在老爷车的轮胎上踹了一脚,然后像是只伤到后腿的狗惨叫了一声。

  “见鬼了……”曺圭贤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抬脚往商店里走,拉开门风铃一响,几乎同时,他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一个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他们俩的肩膀重重撞到一起,曺圭贤没站稳向后踉跄了一下,对方身形看起来比他纤瘦多了却意外的还能腾出只手拉了他一把,顺便在他胸口上拍了拍。“没事吧。”

  “啊啊,没事。”曺圭贤见那人被自己撞了还这么有礼貌,连忙顺手也扶了他一把,直到他站直,黑色兜帽从脑袋顶滑落,他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黑色的眼睛匆匆瞥了他一眼,眼尾柔媚的上挑,黑曜石样的眼瞳里带着异样的不自然和紧张。然后那男子拨开他的手,将帽子重新扣在脑袋上,快速离开了。

  现在很少还能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了啊,曺圭贤感叹的想。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想什么呢。”金钟云已经麻利的换好一套休闲装出来,看着曺圭贤双手扶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觉得好笑,坐在他大腿上敲了敲他额头。青年捂了捂额头,两排白白的糯米牙在金钟云肩上咬了一口,“哥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偷我钱包啊。”

  每每说到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金钟云都莫名其妙的脸一红,然后眼睛乱瞟,“几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还提……”他突然玩心大起,就着坐在曺圭贤腿上的动作转了个身面对他,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都说了当时没钱了啊,你长的一副小白兔样不骗你骗谁啊。”

  “哥当时的样子也没有怎么大灰狼……”曺圭贤一边委屈的说着一边以和语气完全不符的霸道姿势把怀里人又转了个圈,双臂拦在他的腰间,圈紧。

  

  “喂,那边的。这边地有主了,要睡觉滚到下一条街去。”耳边的一片混沌里 突然插进来一个突兀尖锐的声音,粗砺而生涩,难听得很。金钟云翻了翻眼皮,将帽子拉的更低了点,手臂放下来的时候扫到了旁边的空酒瓶,绿色的玻璃瓶骨碌骨碌的一个接一个滚出来。男人见墙角缩着的那乞丐一样的人并不搭理他,往旁边吐了口唾沫骂了句极其难听的粗口就带着几个小弟模样的人骂骂咧咧的走过去。

  “听见老子说话没?死啦?”男人用手里的棒球棍戳了戳金钟云的胸口,然后又用脚尖踢了踢那些酒瓶子,“哟,这不金钟云么。钱呢?拿出来。”

  直到那根棒球棍快要戳到金钟云下巴,他才发出一声不满的抗议声,直接伸出手将拿棒子推远,然后抬眼用一种平淡的但是却最容易激起怒火的嘲讽眼神瞥了他们一眼。“你觉得我这样像是骗到钱了?”

 “妈的。”男人也是个狠角色,二话不说一棒打在金钟云肩膀上。后者疼得打了个颤,兜帽垂得更低,几乎要盖住他整张脸,双手缩在袖子里抱住肩膀躲避着群殴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

  狼狈的是,他并不具备小说里男主角那种以一敌三的能力,只是像一具混乱的行尸走肉,用冷漠的笔触描绘着干枯、死板、空虚的外形。他费力的在拳打脚踢中抬眼,看到正对着的酒吧后门透着一丝暖洋洋的橘黄色灯光。金钟云像是在虚无中突然被触到了什么开关,他拼命的挡开那些拳头,然后疯狂的,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那家酒吧。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松木和威士忌好闻的香气。金钟云将脑袋上的帽子掀下来,摇摇晃晃的站在没几个人的吧台前,然后在侍者惊愕恐慌的眼神里淡定的抹了一把额角上的血。

  后背突然受到一股人为的压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已经被按在了有些潮湿墙壁上。他在压制下不舒服的动了动肩膀。

  “你个混蛋!为什么偷我钱包!”曺圭贤原先端在手里那杯威士忌被它的主人愤怒的掷在两人的脚边,酒液混着冰块和玻璃碎片哗啦啦的淌了一地,“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半个月……”

  声音慢慢慢慢小下去。金钟云抿着唇被他抓着不说话。

  “你……没事吧……”曺圭贤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逼得心虚的不敢看他,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打的他有什么好心虚,便又理直气壮了许多,“这个不关我的事,我钱呢?”

  金钟云安静的盯着他清明的琥珀色眸子看了几秒,那种像是欣赏璞玉的眼光看的曺圭贤心里直发毛,就在他想这人会不会把自己眼珠子挖下来在家里供着的时候,金钟云从衣兜里将他那个宝贝钱包摸了出来,塞到他手里。“钱一分没动。你拿回去吧。”

  曺圭贤本来没真想到他能还回来,一瞬间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呆了几秒,然后听到那人柔哑的声音又说了一句话。

  “曺圭贤,狗不错。”

  比正常男人短一截的手指翻开钱包的夹层,指了指里面的身份证和小不点的照片。然后曺圭贤抬头,第一次看见金钟云笑了笑。

       

  

       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间酒吧门廊前的长木椅上,聊着金钟云的工作,聊着曺圭贤的摄影,却极有默契的对于生日这个话题闭口不谈。

  “金钟云,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曺圭贤的声音听着和往常一样的醇厚动听,语调却出奇的诡异,悲伤怜悯和无奈似乎被他杂糅在了一起。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金钟云努力的在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曺圭贤回答了他,眼神里那种像安慰小孩子一样的神情让金钟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愤怒。青年将手放到男子膝盖上,后者条件反射性的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紧紧抓住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但是又立刻触电般的松开了。

  “圭贤,我过得很好。”金钟云像急于证明某件事那样语速变得虚浮而快速,“你看,法医拿到的薪水很高,我仅仅三年就成为了首尔最年轻的法医专业教授,工作也并不是那么累,接的案子都解决的很完美,那一点病也不是那么碍事…”

  “但是你依旧想象我还陪在你身边。”

  曺圭贤平静的打断了他。

  “…什么?”

  “半年前的那场车祸你还记得吗?”

  “但是那起案子因为无法确定死者身份——”金钟云柔哑的声音因为过于急切而变得艰涩。

  “因为我死于那场车祸。”

  “够了。”金钟云顿了一下,冷静下来,克制的回答道。

  “那场车祸并不是死者不明确,而是你自己不想看明确。”曺圭贤伸手从金钟云的包里抽出尸检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指尖在空白的姓名栏上面摸了摸,将覆盖在姓名上的一张薄薄的小指大小的长方形纸揭了下来,贴的很严实,要不是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曺圭贤三个字赫然印在纸上。

  “够了。”金钟云的声音开始出现一丝察觉不到的颤抖。他想随便说点什么话来反驳他,张开嘴却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一股苦涩,像是胃里那股酸涩难受的感觉伴着痉挛一路传到了大脑里,那种巨大的无力感使他一瞬间找不出一句可以说出口的词汇。

  “你知道的,你每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是真的发生过,只不过躺在那里的是我。”曺圭贤的眼里出现了一种对心疼的爱人才会有的柔和和忧伤,使他的轮廓看上去更为深邃,“你为了弥补你心里巨大的愧疚,甚至潜意识里希望去代替我的死。”

  “那瓶药,医生给你开的那瓶,你自己换成了阿司匹林。”曺圭贤柔声说,像是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兽,“但是我的死不关你的事,做我们这一行的,死亡是一件平常事,不是你的错。你该放我走了。”

  

  “该死的,曺圭贤!”金钟云突然失控一般的大吼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我自己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大你四岁,我是个成年人,用不着你这个可恶的、恶趣味的、一点礼貌都没有的小混蛋来告诉我。”

  “但是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舍不舍得,我都会消失,以后在你的生活轨迹里也再也不会出现这个叫曺圭贤的人。”褐发青年注视着他,漂亮如日光的琥珀色澄澈瞳孔有着该死的清明和理智,“因为我想让你往前走了,你不应该再被扣在我这个可恶的、恶趣味的、一点礼貌都没有的小混蛋给你留下的沟壑里了。”

  “曺圭贤,你敢。”金钟云咬着后槽牙说,摸了把脸颊,指尖上沾了一些冰凉的液体。

  曺圭贤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木椅的另一边空空荡荡的。

  “你知道我敢。”

  世界安静的旋转了一会儿。

  “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一直在自言自语哎。”牙齿还漏风的小女孩嗲声嗲气的大叫,“而且他还在流泪。”

  “嘘——”一个年轻的女人急忙拉了拉她的小女儿。“小声。这样很不礼貌,知道吗?”

  金钟云将手里的尸检报告攥成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极力使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钟云,但是我办不到。”曺圭贤的声音重新在身后响起来。

  “什么?”金钟云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没法忍受离开你第二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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